纪念顾景舟
百年诞辰
若将紫砂比作一条船,
年轻时,我为它拉纤,是个卖力的纤夫;
中年时,我为它摇橹撑篙,当是橹公;
一直到晚年,才为它掌舵。
回首平生,我把一生都献给了紫砂。
——顾景舟
制壶时,艺人的心性、气质、手感、精神状态,会毫无保留地融入壶中。即便是同一个艺人,同时制作的几把同一款式的壶,也会因为此时与彼时手感的不一致性,心境、状态的不一致性,而产生微妙的区别。人的精神状态,决定着壶的精神状态。最后,他留给徒弟们一句话:跟我的人,无文化者得我技,有文化者得我艺。
看一个人的壶做得怎么样,顾辅导只要看他的坐姿,看他拎木搭子的手势,听他打泥条的声音,泥凳上,工具是怎么摆放的,就全知道了。他对工具摆放的位置,都有明确要求,看到有不合格的工具,譬如扎得不好的水笔帚,削得粗糙的竹拍子,拿起来就往窗外扔去。
——顾景舟徒弟张红华回忆
喜与悲·顾老与高海庚的师徒情谊
1980年代以后,在紫砂界,顾景舟说话的分量越来越重,他已经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弟子们开始掌权,尤其是高海庚(周桂珍的丈夫;高振宇的父亲),—步一个脚印,1982年,已是紫砂工艺厂的厂长。这对顾景舟,甚是欣慰。
1982年9月,顾景舟对中国人民大学教师冯其庸说过:我的传人,就是海庚。我的技艺,已经全部传授给他了,将来能够超越我的人,就是海庚。顾景舟一直青眼有加的,不仅是高海庚的壶,更是他的人品、秉性、才干。就制壶而言,泥感、手感、造型感、创造力,高海庚都极像顾景舟。而且,高海庚还于50年代末,赴中央工艺美院进修,充实了理论功底,其造型、绘图水平,在紫砂厂也属一流。
在众多优秀的徒弟里,顾景舟认为,能够悟透“顾派”理念,并且融入自己的创作的,当属高海庚。海庚早年作品,有学院派味道,形式感强。顾景舟认为,紫砂壶不是摆设,茶具要融入生活,强调的是人情味。高海庚做过一把“扁竹提梁壶”,顾景舟曾多次帮他修改壶嘴的造型。浑圆而不是坚硬,玉觉觉而不是硬邦邦,这才能让人有亲近感。
高海庚的集玉壶,有古器的庄重,通体洋溢着玉韵。是顾景舟非常欣赏的作品。他对徒弟们说,一个艺人一生能有一个造型留下来、传下去就不容易了。
高海庚制 · 集玉壶
高海庚的“集玉壶”,几十年里都是紫砂厂的招牌品种之一。即使是当了厂长,他也很用功,千方百计抽空学习,制壶。他当厂长,思路很明确,那就是率先在全国陶瓷界推出“名人名作”使工艺师一跃成为当时社会羡慕的对象。据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教授杨永善回忆,1985年,他和高海庚在景德镇开会,两人几乎谈了一个通宵。让杨永善惊讶的是,海庚心里,对如何振兴紫砂,有着极大的抱负而思路的清晰、开阔,让人欣慰。只是,那天他发现,海庚很疲惫且消瘦,一直在咳嗽他万万没有想到,高海庚回到宜兴就出事了。
由于连续的劳累,高海庚突发病毒性心肌炎,猝然离去。
呕心沥血倾注紫砂三十载
协力奋发振兴陶艺金玉贵
才华横溢焕发未尽壘窑哀
这是顾景舟在悲痛之中,为高海庚所撰的墓碑铭文,当时,由徐秀棠书写镌刻。白发人送黑发人,天昏地暗;—连多少天,顾景舟沉浸在难以排遣的哀痛之中。
回想以前,每年的大年初一清早,高海庚总是第一个到顾景舟家拜年顾景舟会请他一道吃一碗红枣潽鸡蛋,寓意来年甜蜜圆满。师徒情深,话语绵绵。然后,高海庚赶到厂里值班;晚上,再带全家来顾家吃团圆饭。单身时的顾景舟,多少个节假日,都是和高海庚一家度过的。
突然间,曲终人散。
海庚,你可知道,你这一撒手而去,师傅的心,被撕去了半边啊。
此后再看周桂珍,以及她的一对儿女,顾景舟爱怜的成分占多再不像过去,威严一半,慈爱一半。在他们面前,他就是一个自家的老人——他希望,他们也能这样看他。虽然,他老了,但他还是长辈,是师傅,他要真心帮助周桂珍一家,度过难关。
附:顾景舟授徒记事
·1952年,在川埠上袁村收徐汉棠为徒。
·1955年10月,蜀山陶业生产合作社紫砂工场招收第一批学员,师从顾景舟的有李昌鸿、沈蘧华、高永津、鲍秀云、徐志仙、许璇(于1956年离社报考学校)等。
·1955年12月,合作社吸收私营企业加入,同时安排员工子女就业,其中束凤英随顾景舟学艺。
·1956年11月,合作社紫砂工场招收第二批学员,先随吴云根学艺的高海庚、王亚杰、史济华、王洪君转到顾景舟处学艺。
·1956年12月,宜兴县手工业局安排单淑芳在顾景舟班内学艺。
·1958年11月,吴亚平随顾景舟学艺。
·1958年到1959年,在拜师活动中,顾景舟收周桂珍为徒。
·1961年,许慈媛随顾景舟学艺。
·1961—1962年顾景舟手教周桂珍、谈碧云、张红华、邵生大、周坤生。
·1964年,由顾景舟授艺大件紫砂花盆的制作,学员有周尊严、潘持平、顾绍培、徐乐平、陈粉林、张树林。
·1972年,收吴群祥为徒。
·1978年,紫砂研究所成立,同时在所内设立若干工作室。顾景舟工作室除吴群祥外,原师从沈蘧华学艺的葛陶中也调过来随顾景舟学艺。
·1982年春,徐徐、高振宇先后调入顾景舟工作室,随师学艺。
·1985年12月,在顾景舟工作室学艺的除葛陶中、徐徐、高振宇外,尚有潘持平、鲍利安二人。
·1988年,顾景舟工作室留有葛陶中一人。其后,保健医生赵江华业余受顾景舟指导。
顾景舟部分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