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2日下午,四川省凉山州木里县通报称,经查,木里县“3.28”森林火灾案系11岁男孩用打火机点燃松针和木罗松烟熏洞内松鼠时不慎失火引发。
因四川省森林火灾多发问题,近日,四川省、凉山州人民政府负责人被约谈。3月,四川省发生森林草原火灾42起,同比增加26起,增幅163%。特别是凉山州西昌市经久乡森林火灾,造成19名地方扑火人员牺牲、3名地方扑火队员重伤。
凉山火灾背后,是无数防火人的坚守。西昌市经久乡森林大火中,各条扑火战线投入了1.5万余人次扑救。南都记者对话参与西昌山火扑救的消防员、民兵、专业打火队与民间志愿者。有城市消防队员表示,这是他们第一次与森林消防联手扑火,还有志愿者驱车近两千公里来到西昌,只为搭一把手。
城市消防队员驰援:第一次扑救山火,风向多变担忧受困
成都消防救援支队特勤大队站长助理罗硕工作14年了,习惯于爬高楼的他,这是头一次扑救山火。
3月30日,成都市消防救援支队接到四川省消防救援总队调度命令后,迅速组织力量赶赴凉山增援。3月31日凌晨,罗硕和170余名队友抵达西昌,随后接命令抵达位于泸山景区中部的凉山彝族奴隶社会博物馆,负责抵御山上飞火,保全博物馆。
4月2日,凉山彝族奴隶社会博物馆。 南都记者 何玉帅 摄
4月2日,罗硕向南都记者回忆,最危急的是4月1日那天,明火两度逼近,距博物馆和光福寺不足200米,一片天全是浓烟。火焰在风势加持下,“突然喷得特别高,近距离能看见飞火在空中到处飘。我们当时就特别担心,万一有些落到哪儿,又把另一处引燃了。”队伍数次用水枪对博物馆房顶、木质结构的建筑部分和周边的树木进行浇灌。
火势步步紧逼,博物馆一度危在旦夕,队伍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护其周全。罗硕向南都记者回忆,队伍在设置水枪阵地之前,其实已经综合判定了紧急情况下的撤退路线。“包括哪里有出口,哪里能进山,哪里能翻墙,水源的位置在哪里,我们头天晚上就对周边进行了熟悉。”
4月2日,正在休整阶段的杨思云(左)和罗硕(右)。 南都记者 何玉帅 摄
罗硕表示,在当时情势下,风向的转变完全可能造成队伍被围困在阵地之中。“那时,风一吹,就有一股热浪扑过来。”火势连成一片,热辐射格外强烈。
当晚,火势朝博物馆逼近了几十米后,指挥部决定把水枪阵地立即转移到围墙外,扑灭周围的火势。“我们后来出水枪阵地,接近明火时,周边特别热,我们首先用水打湿自己,防止火掉到身上,或者明火对我们进行烘烤。”
22岁的成都消防救援支队特勤大队消防员杨思云向南都记者回忆,队伍的水道干线有限,清理周边约200米左右的火线后,周边的木头仍在冒烟,难以继续向前推进。“这时我们看见了提着灭火装备的甘孜森林消防,山底下的明火已经被他们扑灭,他们从山下一直扑到山上,与我们会合。”
于是,成都消防用水枪,甘孜森林消防用鼓风机,联手把余火残火彻底清理干净,甘孜森林消防继续向上推进,成都消防留守博物馆。4月2日,罗硕和杨思云不约而同地提起最后与对方队员握手的时刻,那是他们“第一次与森林消防一起战斗。”
4月2日,泸山上的明火扑灭后,队伍轮换了三分之二的队员,继续坚守。3天后,成都市消防救援支队完成了在西昌的增援任务,踏上了返程。
街道办组织的民兵队:山上值守八日夜,地为床天为被
成都消防返程两天后,36岁的西昌市长安街道办武装干事王周林终于下山,此前他已在山上守了八天八夜。“天天睡地上,地为床天为被的睡了八天,感觉也习惯了。”回到家的第一晚,躺在床上的他反而不适应,直到后半夜才进入睡眠。
王周林向南都记者介绍,3月30日,他接到西昌市人民武装部通知,要求组织人手支援。当晚,长安街道办集结了30个民兵,在他的带领下,前往大营农场响水沟附近的一个火点。第二天过后,陆续参与的民兵、志愿者、党员、村组干部等已超过120人,他们分四批赴大营农场、马道百花深沟、柳树桩等点位执行扑救任务。
在专业扑火队或消防员用工具扑灭明火后,王周林带的这支30人民兵队伍就负责在已灭火的区域,带着洒水壶和铁锹等工具消除复燃隐患。队伍成员年龄跨度在20多岁至50多岁。尽管不是专业扑火队,大家都有一定的扑火经验。
王周林表示,长安街道办的各个村几年前就有了民兵队伍。民兵都处于半脱产状态,平常务农,有急难险重任务时就调动起来。“一旦接到命令,必须半小时内集合到位”。武装部每年会对这些民兵统一组织相关的训练。
4月2日,明火基本扑灭,随后是24小时拉网式的排查,处理烟点。晚上或早晨,烟点最为明显。初期,队员一天之中只能在原地坐着休息一两个小时,随着火情得到控制,队员们的休息时间也变长,但也只有四五个小时。
寒冷是队员们需要克服的困难之一。凌晨两三点,山上气温低,再加上刮风,不少队员会觉得冻脚。他们以在原地活动取暖来对抗。即使是在休息期间,队员们也要对山上的情况时刻保持警觉。“一旦有通知说有火点了,大家的精神劲一下就起来了。”
8天以来,队员们曾在期间经历一次轮换,但作为队长的王周林一直在山上。“说不累是假的”,但王周林觉得“还好”。他是一名退伍军人,在部队时,也常常接受野外拉练。
“我们有大衣,也带上了干粮和水;相对来说,我们的工作也没有这么危险。”王周林认为,走在他们前面的专业消防员们更辛苦。他偶尔会在山上遇到这些消防员,若他的队伍有多的物资,还会和他们一起分享。
作为队伍的主心骨,王周林肩上背负着安全带回队员们的责任。王周林说,队员们在面对明火时,希望能“打下来”的意愿很强烈。他往往会给大家做思想工作,告诉他们,民兵队伍的灭火设备和专业能力有限,“一切行动要听指挥”。“年龄大些的队员更沉稳,年轻人比较冲动。”王周林说,“因为知道已经(有人)出事了,决不能在人员上出任何问题。我们是一个集体,一个都不能丢。”
4月7日17时,王周林的队伍顺利完成了任务,队员们安全从山上撤离。据他了解,长安街道办其余的队伍也在8日撤离。目前,当地的扑火队员、村民等还在山上值守,防止风吹过后出现复燃。
民间志愿者:驱车近2000公里,自带工具灭烟点
出现在西昌火场的身影不只来自四川。4月6日,山西义工应急救援队的3名队员们,自驾20多个小时从凉山回到了太原,其他队员已在此前返回。从4月1日到达泸山,到2日火势得到控制,21位志愿者在山火现场度过了31个小时。
46岁的王磊是山西义工志愿者协会会长,3月31日, 了解到西昌的火情后,王磊带着20位协会成员从山西出发,自驾近2000公里赶到西昌。
4月2日,正在休整的王磊(左)和张天乐(右)。受访者供图
山西义工志愿者协会是一个民办非营利公益组织,成立已有五年多。2018年,协会又成立了山西义工应急救援队,提供公益救援服务。成员们都有自己的职业,业余时间才参与协会组织的救援或志愿活动。
作为志愿者协会,就在来西昌前,队伍的7名成员还前往山西榆社县3·17森林火灾及五台山风景区3·19森林火灾一线,为消防官兵送去物资。不过,这一次,21人的主要任务是灭火。据王磊介绍,这次来的队员都是应急救援队的成员,掌握灭火的基本技能。
王磊介绍,4月1日到达现场后,队伍主动和消防部门对接,领取了任务。“主要负责在邛海景区索道山域,用自带的扑火毯、铁锹消灭烟点等。”和民兵队伍类似,这支队伍主要负责跟在专业消防员后留守。
因为负重厉害,爬山又耗费体力,上山前,他们带了点面包和水。与此前的救援一样,这次他们也没有时间进食,火点灭了之后才能吃一点东西。在山上,由经验的和身强力壮的队员走在前面,最后是负责后勤和医疗的成员。
22岁的丁鹏伟是一名护士,负责队伍里的医疗保障工作。他和队员一同上山,若有人受伤,则进行临时救治。丁鹏伟的背包里装着他的全套医疗用具:绷带、手术刀、剪刀、缝针用的针线等等。“包也不重,但责任重大。”
2日中午,队伍下山休息,刚下山十来分钟,听说山上又起火了,队伍再次返回山上查看,确定无碍才返回。回到酒店后,王磊一直在等通知。他很累也想睡,但他生怕睡着了听不见手机响。
王磊是一名退伍军人,2013年,他参加了四川雅安地震救援,这次救援也成了他组建志愿者协会的契机。这五年,王磊卖房、卖车,在协会里投入了自己的绝大部分精力,“结交了一班生死兄弟姐妹,无怨无悔。”
“只要来了这里,说句实话,不怕辛苦。”25岁的张天乐是协会的一名成员。他于2010年参军,退伍后成为一名教长号的音乐老师。业余时间,他是山西义工志愿者协会秘书处的成员。为了参加这次救援,他和丁鹏伟都向单位请好了假。
4月2日,结束在西昌的支援后,王磊、张天乐和丁鹏伟三人又自驾了6个多小时,去了凉山贫困山区的一所小学,给孩子们带去了物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