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派新闻特约评论员 伍里川
“文科都是服务业”“服务业就是‘爷，我给你笑一个’”“总结起来就是‘舔’”……网红考研名师张雪峰的一席话，再次引发热议。此事源于近日一场直播连麦中，有家长表示孩子数学能考140分，但不想学理科，张雪峰于是张嘴就来。12月9日，张雪峰在其个人社交账号发文致歉，似乎给了自己一个体面的下台阶机会，但是这个希望被他的嘻哈式道歉给弄没了。
他致歉的原话是，“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给大家笑一个！我在干嘛，我也在舔。可是我没觉得这有什么所谓的不好啊……”与其说这是道歉，不如说这是在和网友玩语言游戏。
坦率地说，文科在某些语境中受到的某种轻慢，是一种客观现象，譬如一些人自认为文科不如理科好就业、文科的面偏窄等等。这种认识，在三十年前笔者选择文科班而不是理科班时就已经很流行。但正如前述，这种识见大都建立在一种技术分析的基础上，也就是说，这种观察的面，集中于效率或利益方面，本质上是避难就易、趋利避害的考量——尽管这种考量可能是有失公允的，带有浓浓的偏见色彩。但张氏观点，表面上是从这个“事实”出发引伸出的结果，但其侧重的是一种情绪上、色彩上甚至人格上的贬低。他是把自己想见的一番不堪情景，强加给了文科。
文科进入服务业的例子当然有，当服务业面向的是整体“社会人”的时候，这种局面必然存在。我们甚至也不能完全否认张雪峰所说的情景，有着个例的支撑，但我们谈论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当一个所谓高考填报专家带着和文科“有仇”的视角切入相关命题的时候，他就故意走到了一个极端，也没打算受到舆论宽宥。
他不仅羞辱了文科生，也羞辱了服务业。而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说服一名数学还不错的学生放弃选择文科吗？并非如此。且不说服务业的总体情况张雪峰可能并不了解，单就填报的“艺术”及其背后的多元价值而言，他也全然忽略，自己给自己歪了楼。
在那名数学能考140分的孩子面前，张雪峰呈现的不是一种理性分析所推动的有营养的交流，而是一种带有“逆我者亡”潜台词的狂躁和虚浮。这一做派，和民间庙会上那些拼命贬低其他商品极力鼓吹自家商品“天下第一”的江湖商贩有何区别？
令人担忧的是，这一近乎被PUA的交流方式很可能给了那孩子一记重击，也向更多抱有文科理想的人传导了一种不负责任的价值观。
有专家表示，张雪峰这一言论“过于极端”。情况当然是这样，而他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在重复着自己的成功哲学，这就是以极端的观点吸睛，以貌似客观、深刻的逻辑“获客”，从而让自己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
上一次他对新闻专业极度挤兑，引发过一场争论。加上这一次的情况，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对理科极度尊崇，对非理科极度不屑，作为一名拥有超高知名度的“专家”来说，这其实是不合常理的，也是缺乏边界意识的。当初张雪峰之所以成名，就在于他以幽默、犀利、客观的话语体系，赢得了人们的喜爱。但是在今天，他之所以一次次陷入把无聊当有趣的“自挖坑”中，主要是因为他的身份变了：从张老师变为“张老板”。也许超高曝光率和争议度会让他的“市场”前景更为可观，但他应该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叫“反噬”的词。
当然，在直播间，瞬间的语言倾泻，容易造成一种“变形”，事实上，我们也不必苛求一个话语者句句都经得起挑剔，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在一个耕耘在教育田野的话语者拥有前所未有的影响力的时候，为受众负责，就是一种必有的道义。一个人即使出名了，也不应该放纵“胡说八道”的权利。
在商言商，在“学”言“学”，一个人以指点他人为生，还是应该归于理性和温良、谦抑。笔者认识一些“填报专家”，他们是以低调而富有张力的观念来与求助对象对话，帮助对方挖掘潜力、找寻真正的亮点。
张雪峰此时需要从“云端”的错觉中走出来，真正接地气地与公众谈论人生最重要的事务之一，用睿智的建议打开人们的心结，实现某种“双向奔赴”。如能如此，一定比他接连以夸张、可笑的言语占据热搜榜要来得体面而长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