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新闻资讯 > 国内新闻

消失的租客和租不出去的西安城中村低价房

时间:2024-07-08 11:32:31  来源:新华网  作者:李岩

意识到租客跑了这件事时,陈红已经不如第一次面对红色感叹号时的惊诧。发现被对方拉黑后,她只是冷静的开始拨打老公的电话,“你赶紧去305看一眼,空调关了没,垃圾多不多。”比起追究跑了的租客,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收拾“被迫”空出的房屋,并迅速在各大平台上架房间,然后期待下一任租客的到来。

越来越多的人正在逃离城中村。

在陈红的印象里,自2021年以后,每年都会有几个突然就跑了再也联系不上的租客。“能有什么原因,就是没有工作了,挣不下钱,又想赖房租,刚开始还回消息,说手头紧张拖几天,再问就直接拉黑,电话也打不通。”

陈红家的房子位于西安高新最大城中村——沙井村,价格以400-700元每月不等,根据面积大小和是否有窗,以及见到阳光的多少而定价。

不到100平土地的地皮上,陈红尽最大可能建了9层约40余间的楼房,而每层则被陈红分割成了不同大小的独立空间,面积多为10-20平,打开门来,每间还带有1平米见方的卫生间。

这样的房子,在尚未拆迁改造过的沙井村来说,是“环境好到不能再好”的能独立整租的稀少房源。“行情好的时候,供不应求,现在租400的,之前租500、600都有人抢,根本空不了房子。”

不过,再以现有的空置率来说,降价出租已然是改不了的现实,但可悲的是,即便已经降价,也鲜少有人询问出租情况。

早先,对于更多沙井村用于出租的房屋来说,黑漆麻糊,窗户有跟没有一样,打开就是墙壁,一层共用一个蹲坑,一个洗脸池,几家共用一根晾衣绳,或许才是更多房源的常态。

陈红在2012年对于自家房子进行了重建和改造,靠着借来的80多万,陈红拆掉了原本的3层老房子,又深挖了地基,再在后续建造上,有心的给每间房子都设计了卫生间并装上了低价回收的二手空调,“虽然不新,但有总比没有好,这么一装每间至少能多挣个一两百。”陈红坦言后悔自己改造的太晚,“2010年之前改造的,人家每年能多挣好几万呢。”

但这样的日子逐渐变得遥远并只能藏在回忆里,事实上是,尽管已经2024年了,但在沙井村里,“还是会有人交不起500块的房租,说跑就跑。”

说这话的时候,陈红正满是愁容的打开满是垃圾堆砌的房间指给我看,“男娃是个老租户,都租了两年了,好像是个干销售的,平常也穿的整整齐齐,白白净净的,蛮有礼貌个娃,以前也拖过房租,但最多半个月,我也不是经常催,谁知道这次连个招呼都不打,人就不见了。”

你很难把目前肉眼所看到,遍布污渍的房间跟陈红嘴里的“体面”男孩联系在一起。

10平米的屋子里,外卖盒,烟渍,说不清什么味道的沉积物,以及连脚都无法伸进去,看多了,就会脑袋晕厥的程度,谁也无法想象男孩经历了什么。但陈红气的要命,“你说娃们家可怜不,确实可怜,但你说弄这不是糟蹋人呢么,当房东这些年了,不是我说,干净人太少太少,你今天见这都算好的,前年有一个娃也跑了,房子里头垃圾堆了能到膝盖弯,都生蛆了,收拾了3天都没弄完,你都不知道人咋能睡的到那被窝里去。”

站在徐家庄主干道巷子里,下午5点半-7点,正是下班高峰,但零零散散的人流已经不用来回避让,李美站在家门口,盯着关闭的卷闸门有点难过,“以前这种时候,人都是一疙瘩一疙瘩的,哪有现在这样子,铲车都能直接开过来。”

沙井村和徐家庄,曾是许多人落地西安,城市打工的第一站。

在「贞观」早先发过的文章《蜗居在西安城中村的‘白领’:假装体面是最后的倔强》一文里,曾详细记载过徐家庄的相关情况。

彼时,文章提到,徐家庄隶属于雁塔区电子城街道,位于科技路、光华路、白沙路、高新路围成的圆圈,是周边有名的“白领村”。这里紧邻西安高新区繁华地带,也是3号线太白南路,科技路步行7、8分钟就可到达的地方。而科技路,光华路一边见证着高新的成长,一边汇聚着最早在高新创立的众多企业。

至于沙井村,则更是位于西安市高新技术开发区的腹地,在太白南路以西、科技二路以北、博文路以东、科创路以南,是被周围高楼大厦环抱的城中村,也是网络公认“西安十大名村之一。”

的确,西安不缺城中村,但缺少的是周边学府林立,位置独好的城中村。有新闻提到,沙井村周围企业高校众多,村民以出租房屋为主要经济来源。按百度地图比例尺测算,沙井村东西长约2000米、南北宽约800米,面积约0.5平方公里,而截至2012年,全村共有农户850户,常住人口3105人,但外来人口却是村民的近20倍,整村租客多达10万人以上。

这意味着,早先居住此村落的人口数量几乎与一般县城相当,甚至远超县城人数,毕竟在最新报道里,整个佛坪县城的人口也超不过4万。

作为西安为数不多,和徐家庄一样,还尚未拆迁且地理位置极佳的城中村,这里房价低廉,生活成本又低,对于初闯世界的人来说,无疑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值得一提的是,沙井村和徐家庄仅仅相隔直线距离700米,步行10分钟就可迅速串联。不过,沙井村不管是从体量还是规模上来讲,显然是比徐家庄更为“庞大”的存在。不少在此居住过的人都亲切的称沙井村为“沙井国际”。

有人说,北接培华,南靠文理学院的沙井村是高新最大的“城中村”,这显然不是空穴来风。

2012年,一部讲述城中村往事名为《沙井村之恋》的网络影片上演,这让许多人一下就记住了这个位于西安高新白菜心的城中村,即使在现在,也有不少人会大谈彼时影片的内容和细节。

对于不喜欢城中村的人来说,沙井村鱼龙混杂,“乱七八糟”,但对于来西安打工上学的人来说,这里房租便宜,吃饭便宜,“啥都便宜,别说是人,老鼠蟑螂混进去也活的够旺。”即使抬眼望去,沙井村低矮错落的房屋好像与周围高耸入云的大楼格格不入,但却正是这样一个村落,见证着无数人与西安的故事。

很难形容,第一次走进沙井村时的震撼。在其中的巷子里穿梭,导航也会丢失信号,地面永远是湿的,鼻腔里也满是潮湿发霉的味道。昏暗的光被密密麻麻的黑色电线割裂的七零八落,偶尔阳光射下来的时候,能看到灰尘在空气里跳舞。握手楼的形容很贴切,抬眼望去,天真的像从楼房缝隙里透出的一段蓝色线条。

村子里的生活,从理发到旅店,从澡堂到餐饮,从网吧服装到百货药店,应有尽有,有人花90就可买上一张床,付30就能搞定一床棉被,至于洗漱用具、锅碗瓢盆,几十元不到也就能打包带走。

李美坦言,近两年,自己见到了各种各样的小年轻或夫妻俩雄赳赳地来此落脚,发誓要混出一个样子,但用不了多久,却又灰溜溜地离开,或搬家或辞职,“从这能出去的,很少是靠买房改变现状的,多是失业,想着去北上广再走走,要么就是一蹶不振,直接回老家。”

李美见过刚刚毕业就失意得年轻人,挣扎不了多久眼神就变得黯淡无光,但更多的却是原本晚上蜗居于此,白天去往周边工地的农民工,摩的司机,保安保洁,这些更底层更见不到光的高龄打工人。

城市的高速发展建设和拥有秩序,需要更多为此付出心力的苦难人,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那些看不清模样的模糊身影总在一线承担着更多,但光鲜靓丽回归平寂之后,这些人却又悄悄退出了历史舞台,没人在意他们叫什么,从哪里来,又要去往哪儿。

李美知道这些人就像候鸟,哪里需要,哪里有钱挣就会去往哪里,人和人之间多是打个照面的关系,但李美熟悉他们的生活规律。

密集的城中村里阳光弥足珍贵,年久失修的墙皮逐渐脱落,像患病的老人长满斑点,逼仄的巷子常飘难言的各种尿骚气。一路之隔的写字楼大商场秩序感在这里荡然无存,满是急急燥燥的混乱与不清不楚的摩擦。

这样的环境,人本该住不久,但陷入此境遇的人却一茬接着一茬,“现在这个环境,只有工地的下苦人能不嫌弃,稍微年轻一点毕业的娃,都是00后了,父母一辈也舍不得让娃刚毕业就受这个苦,自己咋样都行,但娃们家不可以。”

这或许也解释了,为何如今的沙井村和徐家庄再也看不到曾经的“繁华”和人潮汹涌。

城市中心区的基本完善已经用不了太多的底层建设者,规章制度逐渐严明的工地也隔绝了更多可以低头务工的大龄人群。

尽管李美解释不清大环境现实下,很多诸如地产,互联网行业的逐步垮塌和自身房屋租客的直接关系,但李美还是直观的表示“多少房子造了卖不出去,市场饱和成啥了,找不到活路只能卷铺盖回家,毕竟在城市想要生活,哪一项不需要钱。”

年轻一辈的打工人不管是现实境遇还是安全意识都更有提高,“生活已经很苦了,一想到回去睡觉连个窗都见不到,就更加憋屈。”众多考量之下,城中村就被剔除了选项,“凑钱多个一两百,哪怕住个老小区,最起码能看见天啊。”

午夜时分巷口的路灯下,各种蚊虫飞萤还在不知疲倦的盘旋飞舞,殒命者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布满灯头,投射下的影子霓虹灯般的疯狂舞动着,像一台没有指针的摆钟。

在中青报一篇名为“流入流出管理难,城中村管理探索新方向”的文章中提到:在全中国城镇化的进程中,城中村就如同一条超负荷的木舟,将自身连同诸多原本贴着“农民”标签的父老乡亲们,由“农村”运往“城市”的彼岸。

这的确描画了一些居住于此的人群,比如那些刚刚毕业的“准白领”,他们大多来自农村,父母为他们的学业已经耗尽家底,而他们无法,也不愿意自立之后继续拖累家庭。至于外来务工人,更是原本就刻有农民的底色和标签,回到乡村的他们,也只能继续父辈此前的生活。

城中村环境条件虽稍显苍白,但低廉的房租对许多寻求居住之地的租户具有强烈的吸引力。这些攒钱苦心寻找一片居住之地的租客,甘愿忍受环境上的种种不便,以换取一个能够托身立命的小天地。

但如今,站在巷子里,随处可见招租和转让的广告。

崔建材发现,村子中心垃圾站,往年一到晚上就要溢出路面,只留窄窄行人穿过的程度,如今,却连基本的箱子都装不满,“连以前的三分之一都没有。这说明啥?说明没人在这生活了,所以产生不了垃圾。”崔建材试图以生活里直观的小切口让我感受到如今城中村“人丁惨淡”的现实。

其实很难讲这种变化是因为主动还是被动,但现实是,不管是不断搬迁的租客,还是被迫接受这种现状的房东,每个人都看起来充满焦虑。

陈红记得20多年前,沙井村热闹的模样,那时候自己还没有手机,只是在村头留下了自家的座机电话,“一天至少30多个,人都没法出门”。但时间飞逝,如今为了自家房屋能够被最大化去存,陈红充值了包含58,闲鱼,安居等各个平台的高级会员,“有些时候还会买流,人家客服说买了流就能往出推让更多人看到。”不过即使这样,一周平台能有一两个问询房源的就已经算乐观情况。

陈红想起有时候村口站的“揽租客”的房东老太太,她们不会上网,儿女也懒得管,只能靠人力一次次询问路过的行人,要不要住房,自家有便宜房源。“搁10年前,都不可能有这情况,都是租客找房东,哪有房东找租客的啊。”

一个事实是,即使挂上了“城中村拆迁房东”的称号,在当下,这也不是个能那么让人骄傲和腰板挺直的标签了,陈红帮我算了笔帐,一家最多40间房,一间按顶破天的500块全部租出去,也最多2万,当然,这还不算维修收拾空置人力。“更别说,有的人没改造,房子也就30来间,每间租个3-400块,而且我听过的,我们村,空三分之二,一半的多了去了。折腾半天,一个月也就5、6千,不如出门打工。”

有些房东已经出门打工了。

村子里面积大点的超市,理货员,配菜员,有点样子的服装店,“你可以打听一下,确实有不少房东给人干活。”这不得不说是种魔幻现实。影片记忆中,只会叼烟打麻将,卷个小卷发的房东阿姨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变少了。“都是有儿子的,屋里有女娃的人照样潇洒,但凡有儿子,哪个不是认栽好好挣钱想着给娃娶媳妇买房,现在年轻人,都不愿意住咱这看不见天的村子,想结婚,第一件事就是给人家买房还贷。”

原本还寄希望于拆迁赔偿,有可能一夜暴富的徐家庄和沙井村房东,在一次次“薛定谔的拆”里,也逐渐务实了起来,“以前觉得拆不拆都行,不拆咱旱涝饱收,拆了咱省的操心,现在这环境,真是把人箍住了,租不出去也没希望拆,难受得很。”

尽管房东有自己的焦虑,但比起居无定所的打工人,这些焦虑还是显得“杯水车薪”了一些。

人们逐渐意识到,从来没有什么主动出局的觉醒,只有迫于生活压力的被动逃离。而无论主动还是被动,导致人们逃离的,永远都是经济因素,就业压力、房价房租、物价上涨的碎碎念念。

而那些挣扎着想要立足的城市边缘人,在朝不保夕,不断反复的生活里,也逐渐失去了锚定的方向。
吉诚网吉ee传媒e媒体e媒网e网通自媒体吉网传媒吉视传媒吉诚网e媒体e传媒

来顶一下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发表评论 共有条评论
用户名: 密码:
验证码: 匿名发表
推荐资讯
军事警惕:美军基地合围中国?
军事警惕:美军基地合围
台气象部门:花莲地震是“921”地震发生25年后的最大规模地震
台气象部门:花莲地震是
普京乘坐图-160M战略轰炸机飞行,机舱内部画面曝光
普京乘坐图-160M战略
美国将迎来新一对中国大熊猫,美媒:最早今年夏末抵达,“充满期待”
美国将迎来新一对中国
相关文章
    无相关信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
吉利胜黄金         诚信赢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