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览
- 网传乌克兰因波乌汽车许可证纠纷阻拦中国列车一事缺乏实证。乌克兰铁路局声称向波兰禁运是出于交通运力考虑，与乌克兰计划在波乌边境进行的基础设施现代化改造有关。
- 货运列车经乌克兰前往波兰受阻一事确实存在，受波及国家众多，并非特别针对中国。
- 中欧班列进入欧洲的线路繁多，乌克兰并非前往波兰的唯一选择，因而称中欧铁路被切断并不准确。
事件背景
中文网络流传消息称，乌克兰近日阻拦了中国通往波兰的货运列车过境，中欧铁路被切断。中国-波兰的货运班列在乌克兰境内阻滞，出口货物大量延误。
有关消息声称，乌克兰此举是为向其西北“邻居”波兰施压，要求波兰提高2022年发放的汽车运输许可证数量。波兰此前拒绝了乌克兰的这一要求，称更多的许可证将导致运输拥堵。
在疫情威胁全球供应链大背景下，作为中国“一带一路”建设重要抓手的中欧班列，不仅承担着对外经贸交流之职，也牵起了一条欧亚国际物流陆运的“命运纽带”。国家发改委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向欧洲开行的班列共有1.24万列，较2019年同比增长50%，综合重箱率达98.4%；今年1月至11月，中欧班列已开行1.38万列，同比增长23%。
那么，通往波兰的中欧班列是否遭到了乌克兰的阻拦？乌克兰称得上是中欧陆运大通道的“阿喀琉斯之踵”吗？
明查
消息源自何处？
网传消息多称源自外媒报道而缺乏具体出处。在微博上搜索相关说法时发现，有用户称俄罗斯专业物流类杂志《俄铁伙伴》(РЖД-Партнер)做过相关报道。
经核查，2021年12月20日，《俄铁伙伴》确实在其官网上发布过一篇文章，提及乌克兰阻碍中国货运班列从乌过境前往波兰。但该杂志也不是相关消息的最初来源，其报道中的关键信息援引自乌克兰媒体liga.net，后者参考了波兰权威媒体《共和国报》（Rzeczpospolita）在当地时间12月19日发布的一篇报道。
《俄铁伙伴》官网报道截图。波兰《共和国报》最初发布的文章称，乌克兰正以一种“敲诈勒索”的方式要求波兰发放更多卡汽车许可证。据波兰宽轨线路基础设施管理公司PKP LHS报告，从乌克兰过境的中-波班列已停运整整一周。
PKP LHS的名字曾在中国商务部网站发布于2020年1月的一篇编译稿件中出现，波兰新闻社（PAP）等媒体称其为连接中国西安和波兰、经哈萨克斯坦、俄罗斯和乌克兰线路的运营商。
在没有援引任何信源情况下，波兰《共和国报》断言，中-波班列停运一事与乌克兰要求波兰提高汽车运输许可证数量直接相关：波兰在2021年给乌克兰发放的卡车许可证数量为每月16万份，乌克兰要求波兰在2022年将这一数量提高到20万份每月，认定缺乏许可证将阻碍其外贸发展。而波兰的立场是，波乌双方的许可证在数量上理应对等，且波兰在2021年仅使用了乌克兰发放许可证量的一半，因此在2022年，许可证数量不仅不应增加，还需减少。
Rzeczpospolita报道截图。乌克兰议会的经济发展事务委员会副主席基斯勒夫斯基（Dmitriy Kisilevskiy）在Facebook上的发文侧面印证了波乌之间的矛盾，称其在12月17日向乌克兰政府问询，许可证短缺的问题将如何得到解决。乌克兰受制于证件短缺已有4年之久，因缺乏波兰的许可证，乌方难以向欧盟出口制造商品。
Facebook截图。liga.net和波兰《共和国报》分别引用了乌克兰经济发展、贸易和农业部副部长卡奇卡（Taras Kachka）和乌克兰总理史密佳尔（Denis Shmygal）的发言称，如果波兰不愿妥协，乌克兰将诉诸国际仲裁了结此事。而除了强调乌克兰阻拦的列车来自中国外，波乌双方的报道中都没有提及其它有关中国的信息。
乌克兰阻拦中国列车过境？
经核查，PKP LHS的中文、俄语、波兰语和英语官网及其社交平台账号上均未提及中欧班列被乌克兰阻拦的消息。不过，有专事货运列车信息的乌克兰网站（railinsider.com.ua）报道，乌克兰铁路网近日登记了约240辆被遗弃或暂时扣押的列车。
报道没有告知这些列车来自何方，仅提到乌克兰铁路目前没有足够的仓储空间和人手来处理停运列车上的货物。
Rail.Insider报道截图。查询乌克兰铁路局（Ukrzaliznytsia）官网后获知，乌克兰确实对从中国经乌转运前往波兰的货运列车做出了限制，但此举并非只波及中国。高加索、波罗的海沿岸国家及摩尔多瓦和俄罗斯亦是受限对象。
11月30日起，乌克兰禁止了一切货车和空箱从乌克兰过境前往波兰、阿塞拜疆、亚美尼亚、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摩尔多瓦等国家。
乌克兰铁路局禁运清单截图。Ukrzaliznytsia在12月1日发布声明，解释了乌克兰为何要暂时限制转运列车从乌过境前往波兰。
与波兰《共和国报》剑指许可证纠纷的说法完全不同，Ukrzaliznytsia声称限运是为满足波乌边境铁路网基础设施现代化改造需要——因预计改造期间，乌方朝波兰方向的运力或将下降到约350车每日，为免堵塞，故决定实施临时禁运。一旦改造完成，乌方将恢复交通并告知顾客。
乌克兰铁路局官网声明。
中欧铁路被切断？
据中国一带一路国家级信息服务平台新华丝路网介绍：“中欧班列是按照固定车次、线路、班期和全程运行时刻开行，运行于中国与欧洲以及‘一带一路’沿线各国的集装箱国际铁路联运班列，分别从中国重庆、成都、郑州、武汉、苏州、义乌等开往德国、波兰、西班牙等国家的主要城市。”
2021年是中欧班列开行十周年。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在今年6月22日的例行记者会上应询时提到：“10年来，中欧班列开行累计突破4万列，仅去年一年就突破了‘万列’大关，合计货值超过2000亿美元，打通73条运行线路，通达欧洲22个国家的160多个城市。”
在此意味上，中欧铁路不是一条线，而是一张网，欧洲20多个国家百余城市星罗其中。
在此网连接的22个欧洲国家里，乌克兰与中欧班列开展成规模合作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新华丝路网资料显示，直到2020年1月，在当时开通的65条线路中，仅有一条路经乌克兰进入欧洲，其目的地为匈牙利布达佩斯。
中欧班列线路，来自中国一带一路国家级信息服务平台新华丝路网。直到今年9月28日，首列“乌克兰-中国”班列发车，中乌交通运输合作有了新突破。人民网统计，自2020年6月至今年9月，中国对乌克兰中欧班列累计发行了52列，始发地包括武汉、南昌、金华、长沙、合肥、济南、西安、重庆等城市。
乌克兰如今实施禁运政策，是否就意味着中欧铁路被切断了呢？
地图上看，中国目前前往欧洲的货运列车大致有东、中、西3条通道，进入欧洲的站点甚藩。即便以波兰为例，数据上看，一半以上的中欧班列进入波兰也往往取道白俄罗斯。
中国地图出版集团在2021年8月发布的中欧班列线路示意图，没有标注乌克兰首都基辅。尽管受今年8月起波白边境冲突的影响，波白双方互相威胁要切断铁路运输，使该路段风险陡增。但即便在冲突剧烈升级的11月中旬，经白俄罗斯前往波兰的中欧班列仍能顺利过境。工人日报-中工网曾报道，11月17日，75088/7次中欧班列“天马号”从甘肃武威南出发，经哈萨克斯坦依列茨克、俄罗斯布良斯克，从白俄罗斯布鲁兹基—波兰库兹尼卡通道进入欧洲。
四川新丝路多式联运有限公司运营的“丝路拓客”公众号在12月12日发布的《中欧班列运行情况周报（2021.12.5-2021.12.11）》中提到，由于“乌克兰至波兰口岸关闭，发往苏瓦夫科夫（波兰）的列车暂时改道马拉。”
马拉是波兰边境卢布林省内铁路枢纽马拉舍维奇的简称，该地距白俄罗斯边境距离仅约9公里。
波兰-白俄罗斯边境，马拉-布列斯特过境点。退一步讲，即便乌克兰和白俄罗斯道路受阻，中国的列车仍可从南侧经土耳其和捷克进入波兰。因此，仅凭乌克兰停运前往波兰的中欧班列断言中欧铁路被切断，实有哗众之嫌。
综上所述，网传乌克兰因波乌汽车许可证纠纷阻拦中国列车一事源自波兰媒体《共和国报》，该报在没有援引任何信源情况下断言，中-波班列停运一事与乌克兰要求波兰提高汽车运输许可证数量直接相关。乌克兰铁路局则声称向波兰禁运是出于交通运力考虑，与乌克兰计划在波乌边境进行的基础设施现代化改造有关。
中国货运列车经乌克兰前往波兰受阻一事确实存在，已持续至少近1月，但此举并非特别针对中国，高加索地区、波罗的海沿岸国家及摩尔多瓦和俄罗斯亦有受牵连。中欧班列进入欧洲的线路繁多，乌克兰入局时间尚短，并不能起掣肘作用，仅凭禁运一事称中欧铁路被切断并不准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