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8月6日,数千名乌军以小分队形式攻入俄罗斯库尔斯克州境内,控制俄罗斯多个要点及数百(最大时上千)平方千米领土。即便考虑到较高的战损,此次行动也是战役战术层面的正面案例。
以俄方任命国民卫队司令为库尔斯克地区军事行动负责人的散漫态度,我们不怀疑乌军能在苏贾地区坚持到9月,甚至在元旦前占据几个俄罗斯村落也并非不可实现。
考虑到今年底特朗普有一定概率重新获选美国总统,乌克兰此时可能是在为特朗普一直宣称要直接推动的停火谈判制造筹码。但不管这场行动有什么样的战略目标,最终都极难实现,甚至会因此被关闭以当前实控线冻结俄乌冲突的大门,因为其对手是普京,终极目标是成为“大帝”的普京。
行动最新战况
俄方“渔夫”军事研究团队于北京时间8月20日凌晨放出了库尔斯克地区最新战线图,由于该团队信誉一贯在线,本文将以此为分析依据。
根据下图,我们可以看到苏贾(Суджа)地区已落入乌军控制,其正向苏贾北、东、南三个方向推进。格鲁什科夫斯基(Глушковский)附近的形势较为严峻。乌克兰航空兵摧毁了位于卡累日(Карыж)定居点附近、跨越赛义姆(Сейм)河的最后一座桥梁。当地居民的撤离和俄军的补给目前完全取决于船只的数量和浮桥的数量。
在卡列涅沃(Коренево)镇附近,乌军发动了小规模攻势,但似乎没能成功进入城区。
库尔斯克边境地区战况图(莫斯科时间2024年8月19日19:00)
从该地区地形图我们可以看出,如果目标是占领库尔斯克核电站,乌军应该依托苏贾构筑阵地,防止南侧俄军过来增援。同时沿着卡列涅沃镇往北,沿着雷尔斯克-利戈夫-库尔恰托夫通道进攻,但以他们在卡列涅沃地区糟糕的攻势来看,可能极限也就在这里了,很难越过雷尔斯克。随着部队疲惫不堪、补给线紧张,乌军的战斗力可能会在接下来的几天内进入下降曲线。
库尔斯克边境地区地形图
同样从地形图来看,俄军如果决心从后面打个大包围,难度不算很高,卡住苏贾南北的古耶沃以及格鲁什科沃两个点,乌军就只能丢弃重装备跑路。
发起行动的原因
关于为什么要发起此次库尔斯克行动,目前主要由三种说法:
第一种来自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总统公开表示,“俄罗斯把战争强加给其他国家,现在战争回到俄罗斯领土了。乌克兰一直只想要和平,我们一定会确保和平”。
他提出乌军在库尔斯克地区的主要任务是尽可能多地摧毁俄罗斯的潜力和战争潜力,并进行最大限度的反击工作,在俄罗斯领土上建立一个缓冲区,阻止俄罗斯将库尔斯克地区作为对乌克兰苏梅地区发动军事攻击的策源地,确保乌克兰边境地区的安全。
他还指示国防部和外交部提交一份清单,督促外国合作伙伴放开其对所援助远程武器的使用限制,允许乌克兰使用该类武器攻击俄罗斯境内的目标。
第二种来自乌克兰政府官员。泽连斯基办公室主任顾问米哈伊尔·波多利亚克表示,乌军在库尔斯克地区发起军事行动的核心目标之一,是展示俄罗斯政府及军队领导层的无能。
第三种来自各家智库。目前倾向性的说法是希望通过此次进攻行动展示乌军在个别地区的主动权,逼迫俄军从乌克兰境内撤出部分军事力量来加强边境地区的防御。同时还向国际社会表明,他们援助乌克兰的努力并非徒劳,“自二战以来,第一次有外国军队攻入俄罗斯领土”。
然而,由于乌军后勤力量无法支撑向俄罗斯境内延伸100千米以上,俄罗斯可以相对从容地调集力量,可能单靠哈尔科夫前线的北作战集群就能解决库尔斯克问题。
考虑到目前俄乌冲突战场上乌军总体处于守势,且其仅在拥有筑垒地域及城镇可依托的情况下才能减缓俄军的推进速度。将大量精锐部队用于非主要方向,胜算有限的越境进攻行动,笔者个人观点认为,这仅仅是一场政治仗。
目前扣除维持国家正常运转所需,乌克兰境内可用于动员的男性人力资源不会超过50万,欧洲国家境内尚有超过50万的男性乌克兰公民符合被动员条件,投入一万军力进行一场豪赌,似乎还可以接受。更何况库尔斯克行动的进展如此之快,对俄罗斯人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顿涅茨克、卢甘斯克或哈尔科夫地区一些鲜为人知的农场和村庄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考虑到伤、亡的数千人多为乌方精锐作战力量,单纯从军事层面考虑,这可能不算是一场很成功的行动。但换个角度,有目前取得的辉煌战果打底,即便在一段时间后乌军被推回苏梅城内,这也堪称一场足以写进乌克兰史书的成功战役。
为什么是库尔斯克?
首先,此地俄军的守备力量更弱。目前俄军有六个战役集群在乌克兰境内战斗,最靠北的一个集群也主要在乌克兰哈尔科夫地区以南作战,乌克兰苏梅地区周边没有俄正规军大型战役集群。俄方在该地区的防御也比较松懈,阻止重型军事装备前进的壕沟少,“龙牙”等防御建筑和连排级固定支撑点更少。
库尔斯克行动开始后,部分俄罗斯消息源提出他们早就发现了乌军可能发动进攻的征兆。俄罗斯杜马议员安德烈·古鲁廖夫表示,在库尔斯克行动开始前大约一个月,俄军领导人就收到了报告,称“根据情报,发现苏梅地区的乌军正在准备发动袭击”。
古鲁廖夫补充到,上面有命令不要惊慌,因为高层知道该怎么做。但显然,俄方高层认为由于缺乏弹药,乌军不会发起新的大规模进攻,增兵是为了加强苏梅地区的防御。当然,目前看来,他们判断错了。
占据兵力及装备优势的乌军在几个小时内就突破了由少量地雷和其他障碍物保卫的俄军边境检查站和两道防线,快速向前推进。许多俄罗斯士兵(主要是国民卫队成员)一看到乌克兰军队就逃跑了,还发生了多起集体投降事件。
其次,乌军保密工作到位。根据综合消息,乌军在数月前就开始策划这一行动,7月中旬就将驻扎在恰索夫亚尔的第22机械化旅一个无人机营、驻扎在沃尔昌斯克的第82空中突击旅部分力量,以及参加2024年春季哈尔科夫地区战斗的第80空中突击旅部分力量调动到苏梅地区。
根据《纽约时报》的消息,参加此次行动的一个乌克兰副旅长阿尔乔姆中校称,乌军以演习和换装新武器装备为借口,将数千名军人转移到苏梅地区。重型武器被分散隐藏,军人生活在普通民房中,被命令不得穿着制服外出,以免引起注意。
当地居民注意到乌军在该地区的活跃度有所提升,但由于绝大多数乌军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行动计划,也就根本无从泄密。有多支部队甚至是开战前一天才抵达苏梅市。
行动于8月6日早上发起,当日中午左右,大约300名乌克兰士兵、第22机械化旅的20多辆装甲车和11辆坦克就已越过俄罗斯边境,随后数千名乌克兰士兵沿突破口迅速向防守力量薄弱的内陆地区快速推进。俄罗斯信息源首先声称乌军的进攻已经被击退,随后改口称乌军多个破坏小组进入库尔斯克州境内展开袭扰,最后才不得不承认是遭到了乌军的大规模袭击。
行动的投入与产出
综合多方消息,乌军为此次行动投入了近万名现役军人,大量外国雇佣兵,以及“爱国者”、“海马斯”等高价值西方武器装备。在库尔斯克州境内占领了数十个村镇,包括位于苏贾地区的管道天然气枢纽。在行动发起10天后,乌军仍控制超过1000平方千米的俄罗斯领土,深入俄罗斯国界35千米。
当然,行动的损失也不小。根据俄罗斯国防部的消息,截至8月19日,乌军在库尔斯克方向损失(通常理解为阵亡+负伤)了3000多名军事人员、44辆坦克、43辆装甲运兵车、24辆步兵战车、244辆装甲战车、111辆轮式车辆、5个防空系统、4个电子战站和其他设备。“爱国者”、“海马斯”等武器被俄军无人机跟踪,随后被击中的完整视频在网络上广为传播。
综合判断,俄罗斯必须集结该地区乌军数量的3-4倍、即至少3-4万名军人才能在库尔斯克地区取得较大优势。目前来看,俄军已开始抽调加里宁格勒、哈尔科夫、扎波罗热和赫尔松地区的部队用于组织反击行动,但多属于二线守备部队,对俄军在顿涅茨克方向的进攻行动并未产生实质性影响。从这个角度来看,这次行动的投入产出比不高。
乌克兰境内的俄军在做什么?
南顿涅茨克方向,主要是为夺取康斯坦丁诺夫卡清扫外围,重点是阻断红军村(波克罗夫斯克)向东的交通。红军村是多条高速公路和铁路的交汇点,是顿巴斯地区乌军主要交通节点。控制了红军村,就基本切断了乌军从西侧增援康斯坦丁诺夫卡的可能。
同时,红军村一带还是乌克兰最重要的焦煤生产基地之一,丢失红军村,乌克兰冶金业将被迫大面积停产,对于本就不富裕的乌克兰工业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顿涅茨克州关键交通枢纽红军村
根据“渔夫”的消息,俄军中部战役集群已推进到距红军村仅数千米的范围,目前最主要目标是南北夹击夺取涅列波夫卡,预测随后将集中力量攻击乌军在列奥尼多夫卡、谢尔比诺夫卡和彼得罗夫卡的防御阵地,切断捷尔任斯克(托列茨克)地区乌军与红军村的联系。夺取捷尔任斯克之后,红军村本身将成为下一个最优先目标。
红军村当局已通知居民,有一至两周时间进行撤离,并计划强制疏散儿童,同时宣布所有城市服务即将暂停。此举暗示俄军或将在两周内抵达红军村城下。顿巴斯的全面解放首次显现出数月可期的曙光。
红军村方向战况图(莫斯科时间2024年8月17-18日)
红利曼方向,俄军正积极向马克耶夫卡挺进。长期以来,俄乌两军一直沿红利曼方向整个接触线进行较为激烈的阵地战,最活跃的战场之一是马克耶夫卡,近两个月来,俄军一直在当地猛攻乌军的防线。根据最新消息源,俄军已占领了马克耶夫卡的大部分地区,乌军仍坚守在热列别茨河对岸的阵地上。夺取马克耶夫卡将有助于俄军加大对乌军聂夫斯科耶-扬波洛夫卡防线的压力,为下一步进攻红利曼创造条件。
红利曼方向战况图(莫斯科时间2024年8月1-18日)
哈尔科夫以南的库皮扬斯克、沃尔昌斯克是最近几个月俄军的主要目标之一。根据较为可靠的信源,在库尔斯克行动发起后,俄军有超过5个摩步营被从这个方向抽调走,支援库尔斯克州的战斗行动。
目前看该地区的军事行动烈度有所下降,但由于常驻该地区的俄军超过五万人,预期战斗激烈程度将迅速回升至正常水平,且由于该地区大量乌军精锐被抽调参加库尔斯克行动,后续俄军的作战可能更为轻松。
“特别军事行动”战况图(莫斯科时间2024年8月17-18日)
在古俄语中,“乌克兰”这个词最早应该被拆分为“乌”(在)+“克兰”(边缘,边境),边军的战斗力大家多半还是比较认可的。苏军鼎盛时期,总参大楼里的乌克兰人比例超过俄罗斯人,这或许可以解释相对弱势的乌军可以抽调数千本国精锐,突入到俄罗斯境内执行这种伤亡率极高,战场收益却不太成比例的进攻行动。最后,笔者将用特列季亚科夫画廊的一幅画作来结束本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