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者/执笔者:老猫(以色列媳妇,目前在特拉维夫大学教书)
口述时间:4月6-7日
十年前,我随先生来到以色列,目前居住在以色列的第二大城市特拉维夫,在特拉维夫大学东亚系教汉语,有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两岁。
截止当地时间7日上午,以色列确诊病例超过9000人,死亡60人。根据犹太历,今年的逾越节从4月8日晚上开始到15日晚上结束,今年的疫情注定让大家过一个不一样的逾越节了。连耶路撒冷的基督教圣地“圣墓教堂”都关闭了,据说这是继中世纪黑死病后的第一次关闭。
为了防止走亲访友造成疫情扩散,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6日晚宣布,从7日下午4点到10日早上7点,以色列全境封锁,禁止城际间旅行。而从8日晚上6点到9日早上7点的逾越节前夜,全国实行宵禁,所有人必须呆在家里。
一场新冠肺炎疫情
让以色列变得更复杂
以色列本身处于各种矛盾冲突中,一场新冠肺炎疫情,让这里变得更复杂。以色列确诊人数前两位的城市是布内布拉克(Bnei Brak)和耶路撒冷,确诊人数都达到1000人,这两个城市都有很多宗教人士聚居。布内布拉克人口只有20万人,大部分是极端正统犹太人Haredi,标志性衣着是黑衣黑帽全身黑。Haredi的生育率极高,一般家庭标配是七个孩子,一出门就像俄罗斯套娃,人口密度非常高,而且极端守教,天天去会堂上课,祈祷,不工作,与常人生活状态很不一样。已确诊患新冠肺炎的以色列卫生部长及夫人,都是Haredi派的。
据以色列卫生部数据显示,在布内布拉克,抽查检测新冠肺炎,确诊率占被抽检人群的34%,整个城市被推到风头之上。这个正统犹太教徒聚居区目前已经被以色列军方和警察封锁,80岁以上老人也陆续被转移,伞兵还开卡车进去派发食物。
以色列的新冠肺炎病毒轨迹地图APP。红色圈的是特拉维夫,蓝色的就是极端正统犹太人聚居的布内布拉克。老猫供图
以色列对布内布拉克进行军事封锁。4月3日,警察执行封锁任务。新华社发
KN95口罩仍是天价
一个要100-120元人民币
春节前后,看着国内疫情严重,我到附近药妆店买光了口罩寄回国。当时特拉维夫开始出现口罩荒,当地媒体提到,平时特拉维夫一个月才卖600个口罩,那一周就卖了一万个。购买的人除部分以色列人,就是在以色列旅游的中国同胞和留学生。
一般情况下,一包10个的医用外科口罩,价格是10谢克(20元人民币)。2月份,已是“一罩难求”,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些货源补充,价格涨到了33谢克一包。KN95口罩更是天价,楼下收到的私人广告宣传单写着一个要50-60谢克,即是100-120人民币。
疫情尚未肆虐欧洲,以色列尚未有确诊案例的时候,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就警告,新冠肺炎的疫情迟早会来,全国要做好一级准备。1月底,以色列就停止了所有飞中国的航班,最后几趟航班运载着很多以色列华人以及留学生集资捐赠给国内的医疗用品。之后,以色列陆续停飞亚洲各国的航班,除了以色列国籍和有长期居留的人,所有外国人都不得入境。
2月21日,以色列出现第一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人,该患者是日本邮轮“钻石公主号”上的乘客。
3月9号,以色列进行了一年内的第三次全国大选,前两次都是因为赢选的政党组不成阁,选举无效只能重来。在无政府的情况下处理现今的危机非常困难。最终,内塔尼亚胡领导的右翼利库德集团和陆军前参谋长本尼·甘茨带领的中间政党“蓝白党”达成协议,一同组阁,共建政府带领以色列渡过难关,这在以色列历史上从没出现过。
在大选后两天,以色列全国确诊案例破百。乐观的民众开始恐慌,各种小道消息到处流传,内塔尼亚胡连续几天晚上八九点在电视上发表现场讲话,公布以色列的最新政策。要求全民在公众地方戴口罩;要求3月中全国开始停课,同时,要求员工在家办公。
我也收到了大学发来的无数封邮件,鼓励教职员工的,安排工作的等等。所有的课程要网上完成,周末,我第一次接触到了网络教学工具,一边学习如何操作,一边修改备课内容,确保新的一周课程能顺利进行。
随后两个半星期里我自己出去过三次,第一次是去超市买食物,超市人不多,有戴口罩,收银员也都戴了口罩和手套,但是卖肉,卖芝士的工作人员没任何防护措施。第二次是带孩子出去透气,第三次是开车出门买药。
这种气氛下,我想起了2003年国内发生SARS疫情时。那年我刚大学毕业,还年轻,不知何谓危险,也没有孩子,不知何谓生命。我又想起2012年和2014年,以色列与哈马斯冲突,两次在大街上看着头上从加沙发射过来的火箭弹被以色列铁穹拦截爆炸发出闪光,有一瞬间害怕和担心。有一段日子天天竖起耳朵听到警报声就赶紧躲到防空室,但那些日子是短暂的,日常生活也没有被影响的。
现在,我是一位母亲,有了更多的牵挂,虽然我们相信以色列政府,但一些无法预计的事情时不时出现,疫情像鬼魅一般蔓延,每日被困在家里的时间让人精神紧绷。
这场疫情比可见的敌人更可怕。
街边派的传单,KN95口罩 50-60谢克一个。老猫供图
中国旅游团取消
旅游公司遣返员工回家待业
最近以色列政府内部就疫情处理产生了分歧,内塔尼亚胡认为应该强制隔离以控制疫情,财政部长则认为应该开放部分市场,防止伤及经济。
以色列全国人口800多万,以色列就业服务局4月1日公布的数据显示,自3月初以来,失业率已从4%跃升至24.1%。目前,失业总人数超过100万,创历史最高纪录,有84万人申请失业救济金。
最先受影响的是旅游业。一二月份本是中国旅游团来以色列的高峰,当时中国国内爆发疫情,所有团队取消,中文导游直接从二月份开始失业,旅游公司也陆续关门,遣返员工回家待业。
我两个孩子,五岁的儿子读公立幼儿园,两岁的女儿读私立幼儿园。公立幼儿园冻结了托管班的费用,私立幼儿园就麻烦多了,家长们跟院长各种商讨争取权益。私立幼儿园一个月费用近4000谢克(人民币约8000元),这对于因疫情影响失去工作的一些家长来说负担很重。在各种商讨下,幼儿园把四月份运营支出列出来,请求家长分担,每个孩子大概670谢克左右,这个结果看来是好的。但也有不愿意分担的家长,于是院长和家长开始了难看的撕扯……
前两天,我家老二摔得头破血流,医生电话问诊后,要求我们去急诊做缝合。我们选择去了医疗中心急诊,比医院急诊安全得多。在医院时,刚好看了电视直播,内塔尼亚胡说要给18岁以下的孩子每人发500谢克的逾越节过节费,每个家庭上限是四个孩子,因为很多宗教家庭的孩子远超过4个,补助太多政府财政也吃不消。这,算是一点安慰吧。
以色列的医疗体系也挺好的,所有人工资的10%作为医疗税,贫富一样,大家都获得一样的免费检测,连黑户(难民、非法居留者)确诊也可以得到免费治疗。
因疫情影响的经济问题,迟早会影响到每个人。勒紧裤头过日子,恐怕是这一年全球的写照了吧。
4月2日,在以色列特拉维夫一家超市外,一名女性接受体温检测。新华社发
诡异的病毒
折磨了我们家一个月
大学第一个学期结束,学生进入考试月,我也放假了。但没想到的疾病席卷了我们全家一个多月,先生老麦一直怀疑新冠肺炎已经在我们家轮过一回。
老麦1月30日去法国滑雪,第二天就在山上滑倒以致股骨断裂,在法国住院几天后被保险公司安排送回以色列。这期间,家里的老二得了这个冬天里的第二次手足口病。把老麦接回家以后没几天,我开始咳嗽,低烧。老麦术后也是各种症状,还发烧,咳嗽。
我们去看家庭医生,当时以色列没有新冠肺炎的案例,法国只有零星案例,我们没有中国或者亚洲旅游史,医生认为,不可能得新冠肺炎。我们俩照了肺,老麦肺片显示一侧有黑影,就吃了消炎药,我的肺片虽然显示干净,但是从低烧发展到高烧,我没有等医生的医嘱就开始吃肺炎消炎药。
好歹两周后,我康复了。但是,儿子发烧了,烧了3、4天,在家呆了一个星期才病愈,不幸的是,病愈一个星期后,又开始高烧,又在家呆了一个星期。我们用布诺芬退烧,儿科医生有点担忧,那时以色列已出现新冠肺炎确诊案例,但是我们近半年无旅游史,那时想获得检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3月的第二周,我又开始低烧,家庭医生看了几分钟认为是普通感冒。过了两天,我高烧不退,又找了家庭医生。网上预约后,医疗中心来电话询问我的症状,知道我没有咳嗽和呼吸困难,才准许我去看家庭医生(如果是今天,直接要去做检测)。这次去,明显处理方式不一样了,秘书让我自己划卡,不敢碰我的东西,让我们到门外空旷的地方等待。家庭医生说如果不是给我们看了一个多月的病,会把我直接转给新冠肺炎医疗专线处理。我有点担心自己的情况,把俩孩子和先生打发到爷爷家去住了。
之后没多久,我们全家人的病好了,这时以色列新冠疫情的爆发。此刻,我敲了敲木桌子(以色列人会敲木制品以防不吉利的事情发生)。这算是我成年来第一次遇到的如此不可思议的病,但过去就过去了。守好下一场仗才是最重要的。
近期带孩子们最后一次出门看到的蓝天。老猫供图
网购了一堆物资,好好宅家。老猫供图
宅家的日子,练厨艺。老猫供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