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纽约时报》报道，3月2日，在波士顿举行的一次精英医疗保健会议上，生物医药公司Biogen（百键）首席执行官米歇尔沃纳索斯（Michel Vounatsos）看上去情绪不错。该公司的新阿尔茨海默病药物在经历多年的挫折后显示出希望，沃纳索斯在台上介绍了该药物的开发历程。当被问及新冠病毒是否会扰乱供应链、颠覆公司的大计划时，沃纳索斯说不会。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他说。
然而，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病毒已经悄悄地在Biogen的高级管理人员中传播，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当中有人在几天前的公司年度领导层会议上已经被感染了。Biogen的员工大多感觉身体健康，他们有的登上了满载乘客的飞机，有的开车回家与家人团聚。同时，也将病毒传播到美国至少6个州、哥伦比亚特区和其他3个国家，超出了当地公共卫生官员的追踪能力。
美国流行病学家称，一小群人聚集在一起，最后导致大量的感染，Biogen的会议是美国最早的新冠病毒“超级传播”案例之一。
↑Biogen公司 图据《纽约时报》
确诊员工将病毒带回中国
接下来的几周里，一个接一个的Biogen员工被确诊。伯格松把病毒传染给了他的传染病专家妻子；Biogen领导层会议的摄影师塔兰托，在生日宴会上无意中将病毒传染给了一位朋友，但她当时不知道自己被感染，觉得自己很健康；
而公共卫生部门称，在新泽西州参加派对的40多人中，至少有15人后来检测呈阳性；Biogen的高管克里斯·鲍姆加特纳（Chris Baumgartner）成为田纳西州的第一个已知的确诊病例；印第安纳州和北卡罗来纳州最早的确诊病例与该公司有关。
被感染的黎女士甚至把病毒带回了中国。据她居住地区一位公共卫生官员说，在出现流感症状后，黎女士叫了一辆救护车，并接受了新冠病毒检测。但在收到结果之前，她订了去北京的机票，和丈夫、儿子一起登机，留下了他们的房子、一辆白色宝马和其他一些他们在美国生活了15年的东西。
↑黎女士位于波士顿郊区的家 图据《纽约时报》
据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介绍，3月13日，北京报告1例从美国输入的确诊病例，黎某，女，37岁，长期定居美国马萨诸塞州。其在美期间已出现发热、咳嗽等症状，在美国登机前曾服用退烧药。航班起飞一小时之后向乘务员自述未服用药品，降落前两小时坦白自身情况。
北京顺义公安分局以涉嫌妨害传染病防治罪，已对黎某立案侦查。3月16日，黎某的丈夫洪某某诊断为确诊病例。
3月20日，Biogen公司表示，黎女士曾经为该公司雇员，“在没有告知公司和无视卫生专家指引的情况下做出了前往中国的个人决定”。该公司声明称，黎女士不再是该公司雇员，“她的行为与公司的价值观念不符。”
未取消的年度领导层会议引发“超级传播”事件
Biogen成立于1978年，总部设在波士顿附近，是生物技术行业的开创公司之一，专门从事多发性硬化症药物。该公司目前最出名的是其在治疗阿尔茨海默病方面的研究。
据报道，该公司一种治疗阿尔兹海默病的实验药物曾存在一个潜在的危机，大约一年前该公司宣布，该药物在大规模试验中似乎失败了。参与试验的病人健康被摧毁，公司股票暴跌。
但去年秋天，Biogen宣布，对数据的进一步分析表明，更高剂量下这种药物实际上有效，这是一个惊人的逆转。沃纳索斯说，公司计划尽快获得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的批准。随后，公司股票飙升，获得了约144亿美元的创纪录年度收入。
到2月26日和27日Biogen召开年度领导层会议时，人们的情绪高涨。尽管当时其他一些公司已经取消了国际会议，但Biogen从未讨论过这样做。
当时新冠肺炎疫情尚未被宣布为全球大流行，《纽约时报》收集的数据显示，截至2月21日，美国只有30例确诊病例。Biogen在德国、瑞士和意大利的高管们收拾行囊前往美国参会，而这些国家的已知病例也只有20例。
会议第一天晚上，约175名Biogen高管在俯瞰波士顿港的万豪长码头酒店共进自助晚餐，参加鸡尾酒会。一年没见面的同事们互相握手，欧洲人习惯亲吻脸颊问候，“不幸的是，这是病毒传播的完美渠道”，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Biogen前副总裁说。
↑Biogen公司举行年度领导层会议的万豪长码头酒店 图据《纽约时报》
两天后，高管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其中一个将车开到了Biogen北卡罗来纳州的一个制造中心，其他人飞回了欧洲。
Biogen数字和定量医学主管彼得·伯格松(Peter Bergethon)回到家中，见到了他的妻子，她是一名传染病医生。
负责阿尔茨海默病研究的副总裁和她的丈夫参加了周六晚上在新泽西州普林斯顿一个朋友家举行的聚会，这场聚会大约有45个人参加。聚会上，他们手拉手围成一圈用传统舞蹈来庆祝希腊的一个节日。尽管希腊的庆祝活动已被取消，但新泽西州的派对仍在继续，因为白宫官员刚刚宣布美国的疫情已得到控制。
那天晚上，报道Biogen领导层会议的摄影师阿拉娜·塔兰托(Allana Taranto)与男友以及另一对夫妇一起庆祝了自己42岁的生日。
到了周末，公司里的一些人开始感到不舒服。
仅马萨诸塞州就有99人被感染
37岁的生物统计学家黎女士曾在Biogen阿尔茨海默病药物研究小组工作。她的职位没有到能参加公司的领导会议，但她的领导去了，会议后回到了办公室。
3月2日，Biogen公司的首席医疗官发了一封电子邮件，通知参加领导会议的人中有人生病了，并告诉他们如果感觉不舒服就联系医疗服务人员。
同一天，该公司的四名高管参加了由投资公司Cowen主办的在波士顿举行的精英医疗保健会议。他们在波士顿的另一家万豪酒店的房间内与潜在投资者开会。另一位与这些投资者见过面的与会者说，他听说Biogen团队的成员看起来病了。
由于对新冠病毒传播的担忧，一些公司缺席了这次会议，会议的第二天，许多与会者已经停止了握手。后来，与会投资者被告知，参加会议的四名Biogen高管中有两名新冠病毒检测呈阳性。沃纳索斯为该公司参加活动辩称，“当我们得知一些同事生病时，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感染了新冠病毒。”
随后，Biogen联系了马萨诸塞州公共卫生署，报告该公司波士顿地区和海外大约有50名员工出现了流感症状。Biogen的员工开始出现在马萨诸塞州总医院的急诊室，要求进行检测。但他们被告知不符合检测标准，因为没人去过疫情热点地区，也没有人接触过确诊患者。
但第二天，最坏的情况得到了证实。Biogen的两名高管回到德国和瑞士后，检测结果呈阳性。然而就在同一天，Biogen公司的一位高管还拜访了美国制药研究与制造商华盛顿办公室。不久之后，那位高管的检测结果呈阳性，促使该集团关闭总部进行深度清理。
根据马萨诸塞州公共卫生部的数据，官方统计的Biogen“超级传播”事件感染的新冠肺炎患者为99人，包括Biogen的员工以及与确诊员工相关的人，但这只是居住在马萨诸塞州的确诊人数。加上美国其他各地被感染者，数据会更高。印第安纳州的最初两个确诊病例均是Biogen的高管，田纳西州的第一个已知的确诊病例以及北卡罗来纳州最早确诊的6个病例也是来自Biogen。
“根据当时的信息，公司做了最好的决定”
据《纽约时报》报道，与西雅图郊外疗养院和康涅狄格州的一个40岁生日聚会引发的聚集性传播不同，Biogen年度领导层会议引发的“超级传播”事件发生在一群顶级医疗专业人士参与的会议上，他们的工作本来是抗击疾病，而不是传播疾病。
事后，许多人批评Biogen没有取消在2月下旬召开的领导会议，参加会议的高层有人来自已经有新冠肺炎确诊病例的欧洲国家。
业内人士指责Biogen对公司感染情况守口如瓶。该公司至少有两名高管的检测结果呈阳性，尽管已有其他生物科技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透露了自己的检测结果呈阳性，但Biogen公司以个人隐私为由拒绝透露公司确诊高管的姓名。在回答《纽约时报》的提问时，沃纳索斯甚至拒绝透露自己是否接受了新冠病毒的检测。
Biogen发言人大卫·考特(David Caouette)说，沃纳索斯完全专注于员工的安全，为病人提供药物，并领导公司，这比他的个人健康状况更重要。该公司为举行领导层会议及后果的处理进行了辩护，称根据当时的信息，公司做出了最好的决定。
“对于一家以拯救生命为使命的公司来说，当时很难看到我们的同事和社区直接受到这种疾病的影响，”沃纳索斯首次就Biogen“超级传播”时间发表公开评论时称，“我们绝不会故意把任何人置于危险之中。”
目前，Biogen公司所有患病员工都已康复。公司发言人考埃特说，除了被解雇的黎女士外，所有人都已重返工作岗位。报道称，Biogen捐赠了1000万美元，用于扩大检测范围，并为医院工作人员提供紧急食品和防护装备。
红星新闻记者 蒋伊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