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没有挑选卢比奥、斯科特等热门人选,而是选择了万斯作为副总统竞选人,很聪明。
特朗普走的是哗众取宠路线。他自高自大,老子天下第一,不需要MAGA少帮主或者继承人。但他需要竞选搭档。这不仅是法律上的需要,也是人品上的需要。特朗普号称代表红脖子,但他是如假包换的蓝血出生。万斯才是真红脖子。
万斯的《乡下人的悲歌(Hillbilly's Elegy)是畅销书。不是因为装神弄鬼、卖弄风情,而是因为对铁锈带人民的生活和社会现状有感情有思考。他就是从铁锈带走出来的。
铁锈带是美国东北地带,但铁锈带代表了越来越多的美国,没生锈的美国也越来越看到铁锈即将挂在脸上,铁锈带的现实正在向自己走来。
在某种意义上,万斯代表了共和党极端派的极端保守、极端宗教化、极端仇华三体合一。极端化是因为心平气和已经说不清道理、解决不了问题了,理智已经说服不了感情。但共和党极端派的仇华是个有意思的问题。
他们是孤立主义的,仇华是因为中国碍了他们的事,跑到他们的地盘里来炸场子了。没错,不是砸场子是炸场子,因为中国直接把他们的场子炸了。
关键还是因为美国没有竞争力了,而且只是部分与中国制造崛起同步,开始其实在之前。
就像他书里的Amco,Amco倒下不是因为中国,而是因为大势所趋,但中国锁定了大势,使得大势不能像广场协议那样逆转,这是他们最恨的。
另一方面,他们对于远涉重洋、扶持盟国甚至赤膊上阵去打中国又没有兴趣,尤其是要美国出钱出枪出人的话。
拜登和特朗普都以美国利益为第一优先,区别在于拜登代表的是全球化资本为中心的Pax Americana路线,美国利益通过对世界政治经济军事秩序的掌握而确保,而特朗普代表的是以孤国寡民为中心的孤立主义,美国的全球利益已经是lost cause,只有收缩、自己管自己,才能实现美国利益。两者的最大差别是对美国基本国力的认知:超级大国vs断臂止损。
万斯极端反华,声称“中国是美国的最大威胁”,但他也正确地指出:“美国一贯的外交政策是对其他国家进行威吓、道德说教和指手画脚”,而“中国的外交政策是修路、修桥、以及让穷人有饭吃”。“我认为美国也应当奉行一种基于相互尊重,不是道德说教的外交,它应当从美国的国家利益出发”。换句话说,美国优先,少管闲事。
特朗普-万斯当局肯定会对中国高度敌对,但出发基点是保护美国利益,而不是损害中国利益。这肯定不意味着特朗普-万斯会尊重中国利益,但会少做“不惜损害美国也要祸害中国”的事。拜登主义则是“不祸害中国就是损害美国利益”,这是不一样的。
在特朗普第一任期末尾,对华政策任由蓬佩奥、博尔顿、奥布莱恩操刀,他未必不喜欢他们的反华,但会评估是否有利于MAGA。事实证明那样的反华对MAGA不利。
万斯的反华更像“反华不是为了反华,而是为了对美国有利”。所以一面对中国电车加关税、一面鼓励中国车厂到美国开厂这样的事真可能干得出来。拜登干不出来。所以期望贸易战进一步加剧,但台湾、南海等话题不一定激化,除非台湾、菲律宾吃错药坚信美国会武装相挺。
就竞选而言,美国资本和媒体对大选失控了,个中原因足以汗牛充栋。简单地说,城市贫民和失业工人对精英的说辞既不能理解也不屑理解了。他们对悬浮的许诺不再相信,而是跟着感觉走了。一人一票使得他们对大选的话语权大得多了,民粹压倒一切,而出生铁锈带、家世贫寒的万斯比含着金调羹出生的特朗普要有说服力得多。这也是斯塔默当选的经验之一,副首相安吉拉·雷莫14岁陪酒、16岁怀孕(连爹都不知道是谁)、中学辍学,以后从彻底的不良少女、大姐大变身养老院护理、工会领袖直至当副首相竞选人,对赢得下层共情、拉拢下层选票有大用。
中产阶级的壮大是国家发达的最重要标志,中产阶级在政治上也最中和、理性。中产阶级衰落是国家衰落的最重要标志,所谓上升通道,其实主要指的是上升到中产阶级,并非上升到富裕阶级。中产阶级也是相对概念,相对于同时代的富裕阶级和无产阶级而已。英国样样先美国一步,中产阶级衰落正是英国社会主义思潮在19世纪中下叶兴起的重要原因,英国工党前身在1900年就建立了。
过去100多年的时间使得英国的“光荣衰落”耗尽了最后的“光荣”,城市无产阶级越来越不受有话语权的精英的暗示,脱欧、工党上台都有这一层关系。他们对如何走出贫困迷茫、困惑,急需代言人和领路人。手中的选票与其说是选票,不如说是佣金。能理解他们、说他们的语言、与他们共情的人当然是首选,雷莫对斯塔默当选功莫大焉。
现在轮到美国了,万斯就是特朗普的不良少女。但美国是不是“光荣衰落”还不知道,美国甚至不肯相信已经处在衰落之中。特朗普-万斯的聪明之处就是看到了美国的衰落,并作出了更加符合现实的反应。
特朗普挨了一枪,大难不死;现在又拉上万斯,吸引“乡下人”的选票。大选胜局已定。
不过万斯必须避免喧宾夺主,特朗普最恨就是别人抢他的风头。不过这也意味着当选后两人的关系会很微妙。
由于美国法律对总统的两届限制,特朗普注定不可能再竞选了,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下一次肯定是万斯为首竞选。假定这一次特朗普当选,接下来四年干不好,一切免谈;干好了,功劳怎么算是个问题。万斯要是当个隐形副总统,对竞选不利;当个高调副总统,特朗普不许。但万斯要是竞选失败,实际上也是对特朗普任期的否定。
这事不好办。
但就选举搭档而言,特朗普很聪明,选对了人。特朗普一向疯癫,但从不愚蠢。别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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